前些天，看到豌豆姑姑一篇关于泰州老澡堂的图片展播，感慨万千，岁月境迁，儿时已不复存在，一边浏览图文，一边回忆点过去老澡堂的点点滴滴。
泡澡，泰州人是最有发言权的，它衍生出独有的地方特色和文化。老泰州的每一家老浴室都有不同的文化根源，既近似，又各异。泰州的老澡堂很多，我印象中还记得他们的名字：东泉浴室、西泉浴室、北海浴室、雅堂浴室等，当然，也有很多以池为称呼的天一池、天发池、日新池、日新池、新新池浴......小时候的我，住在轮船码头口（三步桥），离我家最近的是澡堂名叫西泉浴室，它坐落在商业大厦（农商行）的西侧，每隔一天，我总是被爷爷牵着手来泡澡。
穿过巷子，走出码头，过了良宾良酒厂就到了西泉浴室。在门口买好了洗澡的“筹子”，就可以去泡澡了。“筹子”就是洗澡的澡票，一块长长的竹板上，印上了红绿两色，红色代表雅室，绿色代表普室。小孩子的“筹子”跟大人一样，只是小了一截，刚好跟我手掌一样长。
老澡堂的雅室和普室是有区别的，雅室是长长的躺椅，而普室却是简短的座椅；雅室是专门有师傅泡好茶的，普室只有自己带杯子；雅室的手巾把子也要比普室的好一些，一般都是雅室换新的后，雅室的淘汰到普室；当然雅室还有一些特权，比如有的雅室不限“手巾把子”，普室只限一个或者只能自己擦身；再比如，雅室里，大衣是可以叉到高空，挂在自己的座位上端，普室却没有......后来，有些大澡堂堂口比较多，细分项多了，什么雅一室，雅二室，普一室，普二室等......
泰州人洗澡有这样一个口头禅，叫早上皮包水，晚上水包皮，意思早上吃早茶，晚上去泡澡。但这个晚上水包皮却又有不同的文化。
老人们经常讲：“清水伤身，浑水养人”，意思是，干净的水洗好后浑身乏力，四肢瘫软，要泡澡，就得到晚上吃完晚饭去，那样泡澡才舒服，正好与晚上的水包皮相互呼应。
我曾经疑惑，为什么晚上洗澡要比中午去泡澡舒服。老人们告诉我，中午泡澡上元气，晚上泡澡元气不泄。
其实这话并不科学，因为刚刚开汤的浴室是没有水气的，要不停的烧锅炉，把水气聚集起来，去得早，浴室里很冷，阴暗密封的澡堂里，四处都是冰凉的，容易着凉。
泰州的澡堂，一般是中午开门的，一批老爷爷吃完午饭就在等开汤。因为下午澡堂不忙，可以慢慢泡到傍晚回家吃完饭。也没有见得这些老人们伤多少的元气。
老澡堂里一般有三类池子，每个池子之间都有暗孔相连，池孔之间用一块厚厚的木板隔着，用来调节水温的。大池是大家泡澡用的，大池子从里到外又分头池、二池、三池，都是等比例狭长的小池子。
头池下面接的是暗管，与外边的锅炉链接，用来烧水的。池子上铺满了木板，留几个小眼出气。很多人都喜欢坐在木板上汗蒸，可舒服了.....
二池和三池都是用来烫头、烫背、烫脚的，反正我是不喜欢到哪里洗的，池子和池子中间是大理石的台面，不忙的时候，很多人用手巾一铺，躺在上面优哉游哉地养神。过去的老澡堂，总是有年纪大一点的人唱京剧，唱完一段还能迎来喝彩，也有人唱黄梅戏，虽然唱功一般，但也成了泰州澡堂独有的文化。
过去的澡堂里，洗澡的拖鞋是木质的，很笨重，但抗滑，走起路了咯吱咯吱地响。老澡堂的躺椅上经常会看到泡完澡的人在熟睡，盖上浴室专门的毯子，睡到自然醒，再下去泡一水。
澡堂的服务员称为“跑堂的”，别看这些人身份低微，他们消息可灵通了。那时候没有网络信息不发达，这些跑堂的人自然成了话题专家。本地什么事，没有他们不知晓的。跑堂的人做事很利索，客人出水后坐在自己的位置上，他们就立马“热把子”迎来，照着头不停地搓。搓完头，顺着后颈一下推到背上，然后客人伸出双手，顺势拉一把，最后把子从胸前拉一下，一直拉到膝盖处，整个流程不到两分钟。
别小看了这门手艺，热得发烫的把子揉头才叫舒服呢，一般的人那么烫的把子他们根本拿不住的。水平高的师傅看到自己的熟人出水了，总喜欢从“把箱”最下面抽几块毛巾上来，就因为烫头舒服。有的时候，搓得舒服，嘴里还会滋滋几声，以称赞师傅的功夫了得，当然跑堂的也会多揉几下。你只要给跑堂师傅一根烟，后面的热把子会不间断地给你递上。跑堂的师傅还有一个绝活，就是倒水。老澡堂里的水壶都是铜的，有一个又弯又长地把嘴，倒茶的时候顺着茶杯不断提高水壶，最高明的是收水那一瞬间，没有经验，透水就会洒出来的。澡堂里的茶有的地方叫“十里香”，其实是一些茶叶碎末，别小看这些不起眼的碎末，泡开了特别的香。一般的浴室都是用茉莉花茶沫，有些高档的地方泡的是龙井。当你热气腾腾地从池子里出水后，猛地将一杯茶一饮而尽，茶水在经脉中流淌，浑身都舒展开来，配上热乎的“把子”，那种身心地释放，才叫真正的舒坦！休息的时候，或听听八卦新闻，或言些家长里短，时光好像是凝固的，身子冷了还可以继续下去端下水，或是穿起衣服......这才是慢生活的精致体现。当然，出水后的“把子”和茉莉花茶是绝配，小孩子们的绝美cp就是茶叶蛋和糖球了，有的时候还有姜糖。我每次洗完澡，软瘫无力的时候，爷爷总是买几块姜糖哄哄我，我顺理成章地成为了一种常态。穿衣服的时候，不好好穿，有办法，买一串糖球，叉在木桌的缝隙上，什么时候穿好，什么时候吃......洗完，出门的时候，跑堂的一声招呼，“慢走”！再递上一根烟给跑堂的，他乐呵呵地插科打诨，顺便捏一下我的脸...... | 
发表于 2019-12-30 14:18:07
